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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被侵占土地上建起来的楼盘“恒地尊悦花园”。刘虎 摄）

拿着萝卜章，花两万块，套走几十亿。这种剧情，恐怕连TVB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，怕被观众寄刀片说侮辱智商。但在现实中，它就这么丝滑地发生了。

撰文｜杨雄

出品｜有戏

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年代，只有一种东西是确定的，那就是荒诞。

如果你手里有两万块钱，在深圳能干什么？大概能在万象城买半只爱马仕的包，或者请朋友吃一顿还算体面的Omakase，再或者，在南山区的某个城中村里交三个月的房租。

但在一位叫蔡维谦的香港商人手里，这两万块钱，成了撬动地球的支点。他用这两万块——注意，这可是人民币，而不是比特币，也不是什么美金支票——“买”下了一家深圳房地产公司65%的股权。这家公司名为“泰生”，名下拥有价值连城的土地。

两万块，换几十个亿。

这哪里是商业投资，这简直是给上帝塞了回扣。

更魔幻的是，这出戏演到了今天，主角上了法庭，作为公诉人的东莞市检察院却玩了一手“大变活人”的魔术：

人，我抓了；罪，我诉了；但那被卷走的几十亿资产、那块价值17亿的土地，对不起，我看不见。

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“选择性失明”。在医学上这叫病，在司法界，这有时候叫“艺术”。

（关联报道详见网易号《法治边角料》）

1、只要胆子大，公司两万拿

故事的开头，充满了早期深圳地产圈那种草莽与野蛮交织的腥味。

故事的苦主叫张兴展，现年70岁。

他也不是什么纯洁的小白兔，早在2002年就因为“一房多卖”把自己送进了监狱，判了15年。这在当年的地产界不算新鲜事，野蛮生长嘛，总有人要付出代价。

2011年，张兴展假释出狱。

当他走出高墙，准备重整旧山河时，却发现自己的“山河”已经改姓了。他持有的泰生公司65%的股权，在他不知情、未签字的情况下，被乾坤大挪移到了德信公司名下。

德信公司的老板，就是蔡维谦。

这时候，最精彩的剧本出现了。根据后来的调查，这笔价值连城的股权转让，当年的“成交价”约定是10万元。

10万元买一个深圳房企的控股权，这本身就是对“市场经济”四个字的羞辱。但蔡老板显然是个把“降本增效”刻在骨子里的人，这10万元的约定款，他只付了2万元。剩下的8万，大概是觉得张兴展在牢里花不着，就省了吧。

于是，2万元，一家拥有上亿资产（现在估值数十亿）的公司易主了。

如果这都能成立，那我建议巴菲特赶紧来深圳拜师。什么价值投资，什么长期主义，在蔡老板的“两万块并购案”面前，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年报简直就是废纸。

为了完成这笔交易，蔡老板展现了惊人的“才华”。根据警方查明的事实，当年股权交易的文件是伪造的。那份号称“深交所鉴字[2007]104号”的《产权交易鉴证书》，其实是套用了其他单位的交易文件号。连盖的公章，经鉴定也是萝卜章。

拿着萝卜章，花两万块，套走几十亿。这种剧情，恐怕连TVB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，怕被观众寄刀片说侮辱智商。但在现实中，它就这么丝滑地发生了。

2、“正常商业行为”：把你的钱变成我的钱博鱼·体育(中国)官方网站trong中欧在线>OD体育全站trong>*****zoty中欧体育下载*

蔡老板入主泰生公司后，中欧zoty官网并没有急着搞开发、盖楼、造福社会，而是开启了另一种模式：

掏空

东莞市检察院的指控里，有一段描述非常有意思。2015年，蔡维谦指使手下，从泰生公司划走了1.4亿元到自己的德信公司。

在法庭上，蔡老板对此展现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。他辩称，这是“正常商业行为”。

什么是他口中的“正常商业行为”呢？深圳市检察院之前的调查揭开了盖子：

蔡维谦先控制德信公司，花120万元买了一个关于泰生公司的债权包。然后，他转手把这个债权包以8000万元的价格“卖”回给泰生公司。最后，他从泰生公司划走1.4亿元，说是用来偿还那8000万的债权。

听懂了吗？

花120万，造一个8000万的债，然后拿走1.4亿。

这其实已经不是商业，而是魔幻般的炼金术。这叫把左口袋的废纸，通过右口袋的公章，变成了真金白银。

如果这也叫“正常商业行为”，那抢银行大概可以被称为“未经预约的现金提取业务”，诈骗可以被称为

“基于语言艺术的财富再分配”。

当然，1.4亿只是开胃菜。真正的大餐，其实是那块位于深圳的福罗拉山庄地块。

这块地，有2.2万平方米。在深圳，土地就是黄金，就是硬通货。按照公安机关的评估，当时地价就值11.4亿元，现在更是高达17亿元。

但是，蔡老板再次发挥了他的“砍价”天赋。2015年，这块地以3.18亿元的“白菜价”被卖掉了。

张兴展在监狱里蹲了十几年，出来一看，家不仅被偷了，连地基都被人挖走了。他愤怒，他控告，这完全可以理解。

哪怕他曾经是个罪犯，由于“一罪不二罚”和财产权的基本逻辑，他的合法财产（如果这部分股权被认定为合法）依然神圣不可侵犯。

黑吃黑是江湖规矩，但法律不是江湖。法律讲究的是，是你的就是你的，不是你的，两万块钱买不走。

3、检方的“选择性失明”：只打老虎，不收虎皮

最让人感到背脊发凉的，不是蔡维谦的贪婪，而是司法程序中的一道诡异裂痕。

深圳警方作为侦查机关，脑子是很清醒的。他们查明了蔡维谦通过伪造文件侵吞股权的事实，也查明了土地被低价贱卖的经过。警方明确建议：股权应当作为赃物追缴，案涉土地也应当作为赃物追缴，一并移送法院审判。

逻辑很通顺，对吧？

小偷偷了钱包，警察抓了小偷，不仅要判小偷坐牢，还得把钱包还给失主。这是幼儿园小朋友都懂的道理。

但是，案子到了负责公诉的东莞市检察院手里，画风突变。起诉书里，蔡维谦被控职务侵占、诈骗、虚假诉讼三宗罪。

罪名看着挺吓人，但对于最核心的、价值最大的“赃物”——那65%的股权和那块价值17亿的土地，检方却令人玩味地保持了沉默。

这就是所谓的

“只追刑，不追赃”。

在11月27日的庭审现场，被害人张兴展急了。他对着法庭喊：我要我的股权，我要我的地！

检方的这种做法，客观上造成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后果：犯罪分子可能要坐牢，但他抢来的钱，却可能合法化了。

试想一下，如果蔡维谦被判个十几年，但他（或者他的关联公司）依然稳稳地握着那块价值17亿的土地和公司的股权。这笔账怎么算？**<中欧z博鱼·体育(中国)官方网站ng>中欧在线>zoty中欧体育下载oty官网strong>OD体育全站****

坐牢十几年，换几十个亿的财富留给子孙后代。对于某些人来说，这哪里是刑罚，这简直是高薪职业！年薪几个亿，还包吃包住，这“牢”坐得那是相当划算。

债权人们在庭外愤怒地质问：“检察院只起诉人，不起诉赃物，这算什么？我们的血汗钱找谁要？”

这个问题，振聋发聩。

如果司法机关只负责把人关进笼子，却不负责把被抢走的肉吐出来，那么这种正义就是残缺的，甚至是虚伪的。

这也让我想起了有人常说的那种冷峻：我们常以为正义会迟到，但绝不会缺席。可现实往往是，正义不仅迟到了，而且来的时候还忘带了最关键的文件。

4、谁在为既得利益“守门”？

我们不得不问一个诛心的问题：东莞检方为什么对公安机关的追赃建议视而不见？

是业务不精？看不出股权和土地是犯罪所得？这恐怕侮辱了检察官们的专业能力。

是法律规定不能追？《刑法》第六十四条写得明明白白：“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，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。”

既然不是能力问题，也不是法律问题，那是什么问题？

张兴展和债权人们的怀疑很有道理：

这是不是在变相保护既得利益者？

涉案的土地已经被转移到了“深圳市恒地投资有限公司”名下，上面甚至已经建起了楼盘。如果现在启动追赃，势必会牵涉到复杂的商业利益链条，甚至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，让某些不该得利的人把吃进去的肉吐出来。

这很麻烦，这很棘手，这可能会得罪人。

于是，最“聪明”的做法似乎就是：把蔡维谦这个已经暴露的“坏人”抛出来祭旗，完成打击犯罪的KPI；至于那些已经被转移、被洗白、被层层包裹的巨额资产，就装作没看见，留给民事诉讼去扯皮吧。

而在中国的司法实践中，一旦刑事案件不认定赃物并追缴，受害人想通过民事诉讼拿回资产，难度堪比登天。这就好比你让小偷先跑了三千米，然后让你拿着大刀去追，还要遵守交通规则。

这种做法，实质上是在割裂犯罪链条。它切断了罪与赃的联系，让惩罚变成了纯粹的人身限制，而保留了犯罪的经济成果。

这叫什么？

这当然只能叫“杀人诛心”的反向操作——

“罚人不罚款”。

对于蔡维谦这样的商人来说，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：牺牲我一个，幸福几代人。但对于受害者，对于那些指望土地变现还债的债权人，对于期待法治公平的公众来说，这就是赤裸裸的二次伤害。

5、别让法治成为洗钱的最后一道工序

这起案件，不仅仅是两个商人的恩怨，也不仅仅是几十亿资产的归属。它是一块试金石，试出了我们司法机关在面对巨额资本博弈时的底色。

如果我们的法律，只能惩罚那个拿刀的人，却对被抢走的金山无能为力；如果我们的公诉机关，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，选择性地忽略最大的那部分赃物；那么，我们就是在向社会传递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：

抢劫是有性价比的，只要你抢得足够多，手段足够“商业化”，结构设计得足够复杂，法律就可能只拿走你的自由，而把财富留给你。

这哪里还叫法治，这不得让人怀疑其是在洗钱。而且是由司法机关背书的、最高级别的洗钱。

中央说要“依法保障人民权益”、“维护社会公平正义”。这不仅是挂在墙上的标语，更应该是法庭上每一个具体的动作。

现在，球在东莞中院和东莞检察院的脚下。

是继续装睡，让这出“两万换几十亿”的魔幻剧以烂尾收场，让数百名债权人血本无归？还是睁开眼睛，正视公安机关的建议，把那些带血的股权和土地追回来，给公众一个交代？

我们拭目以待。

毕竟，大家都不傻。两万块钱到底能不能买下上市公司，这不仅仅是个数学题，更是个法治题。别让最后的结果，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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